世界在破晓的瞬间前埋葬于深渊的黑暗
Wednesday, August 30, 2006
Sunday, August 27, 2006
日子难过
(刊登于联合早报2006年8月27日)
“日子越来越难过。”
这是经常从普通老百姓口中听到的一句话,通常会出现在对于生活费、车资、大专学费、失业率等指数有所增加和提高的埋怨中。或者每当我们听到某位大学生在毕业接近一年后还无法找到工作的故事时,这句话也会如同某种参杂着安慰和惋惜的感叹一样挂在我们嘴边。
每当我听到这句话时,总是在想日子到底在什么地方越来越难过。尤其是在那种亲戚的聚会,听到有些长辈在喝下了几罐啤酒后就大叹日子难过,而却又在五分钟后使用那种 “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 的说教语气告诉小辈们以往的生活比现在更苦几倍,而咱们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时,我便对以上这两句话的互相抵触感到些许困惑。然而,每当我要求长辈解释这两句话之间的矛盾时,他们不是无法回答,就是用类似 “说了你也不会懂” 的敷衍答案将我打发走。
日子不完全是真的越来越难过吧?和四十一年前相比,人民的平均寿命大概有所提高吧?十年前要观看外国的足球联赛,电视每星期最多转播一场。现在所转播的足球比赛不仅增加了,而选择也更多样化,几乎欧洲各大足球联赛都有转播。尽管本人不是经济学家,不过只要比较新加坡商业区历年来的照片,谁都可以看得出这个国家的经济增长。或者,只要调出每十年的国庆庆典的影片,大概会发现庆祝的方式越来越奢华吧。
所谓日子越来越难过的说法,莫非只是普通老百姓挂在嘴边的某种习惯性的牢骚吗?或许,除了跟比自己年轻的人炫耀自己能够吃苦的耐力之外,人们多数都会刻意粉饰自己的过往,无意间产生自己现在的生活大不如前的印象。如果给各位选择现在和二十年前的生活,多数人应该还是会选择现在的生活吧?地铁列车站的数目,稍微比较一下就知道了嘛。我可不想再回到那种从市区搭巴士到兀兰必须花上超过一个半小时的年代。
或许,对于 “日子越来越难过” 的说法的关键就在于所谓的相对比较吧。我们大概可以从判断收入分配公平程度的基尼指数 (Gini Coefficient:指数越高,就代表收入分配越不平等) 自从1990年就逐年增加的趋势看出有关以上说法的某些端倪吧。
如果是个收入可观的专业人士或者大企业总裁,大概不会感觉日子越来越难过吧。毕竟这些人的收入大概有随着通货膨胀率和消费者物价指数做出调整。然而,如果是中下阶层的工作人士,大概就会感觉日子越来越难过,尤其是在薪金的调整无法跟上消费者物价指数的情况下,以及发现自己的经济能力无法负担美好的舒适生活。
例如外国足球联赛的转播。尽管选择多样化了,不过这也是在各位能够支付电缆电视费用的前提下才成立。相反地,一般电视还因为专有权的关系而变得无法转播每星期一场的国外足球比赛,对无法负担电缆电视的人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就此例子而言,日子应该越来越难过吧。
日子越来越难过吗?大概是见仁见智吧。然而,基尼指数逐年增加却是事实。或许对于以上说法,必须加上某些限定词才成立吧。
Thursday, August 24, 2006
Tuesday, August 22, 2006
Sunday, August 20, 2006
Wednesday, August 16, 2006
平凡里的宇宙
如果问一般大众他们所熟悉的心理学学者,恐怕弗罗依德和荣格的名字会比史蒂芬·平克 (Steven Pinker) 这个名字更容易地出现在大众的答案里吧。这实在非常可惜。尽管弗罗依德和荣格曾经提出过许多理论,不过他们却不曾从事任何研究,以取得支持自己理论的证据。后人的研究也鲜少找到支持这些理论的证据。因为这些理论在本质上近乎伪科学理论,都不被多数的心理学家认同。要不是不了解科学理论的人一直提倡这两个人的理论,或许他们身为胡说八道者的面具老早就可以被拆穿了。
相反地,史蒂芬·平克曾发表过许多研究报告,在语言心理学和认知心理学的领域里做出不少贡献。多数人没有听过平克的名字,大概是因为他的研究都问了一些平凡的问题。例如,我们如何学会说话?我们如何从背景分辨出不同的物体?我们如何辨认熟悉的面孔?尽管这些问题看似简单,不过答案却相当复杂。更正确地说,一般人都不会想到去问这些问题,因为说话和看东西对我们来说都理所当然。然而,我们却往往在最不起眼的平凡里发现最绚丽的宇宙。
对语言有浓厚兴趣的人,应该找机会阅读平克的著作《语言的本能》(The Language Instinct)。我们经常在本地听到有关语言污染的论调,其中的不成文假设是有所谓的纯正语言。然而,平克却在书里提供了许多证据,推翻了以上假设。平克不着重于语言之间的比较,而是把焦点放在不同语言的共同点,从中了解人类语言功能的构造。此书从认知科学、语言学、生物学和进化论的角度清楚地让读者了解语言不是死板的东西。语言会透过不同文化的接触而演化,因为人类的思考功能并不死板。与其听到年轻人运用污染的语言就大发雷霆,不如赞叹人类脑袋的灵活功能。
平克的另一个著作《心智如何运作》(How The Mind Works) 探讨着认知科学里的其他问题,如视觉系统如何运作、人们所做的决定如何受到不同资讯的影响、为何情绪会导致人们做出不合理的事情。尽管平克在此书所探讨的问题看似毫无关联,不过仔细阅读的话就会发现其中的思想主导线。平克提倡利用反向工程 (reverse engineering) 的原理了解人类的脑袋如何在进化史中所获取不同的功能,以及这些功能如何影响人类的心智运作。
90年代初期,有些学者把认知心理学和进化论结合,成为一门新的学问。《心智如何运作》可算是反映此学术潮流的一本书。平克在2002年出版的《空白的板子:对人类本性的现代否定》 (The Blank Slate: The Modern Denial of Human Nature) 算是对于此潮流的延续,而主导线也和《心智如何运作》大致相同,唯一的不同是《空白的板子》谈的不是心智的运作,而是人类的进化史如何塑造人性。此书不仅强烈批评许多学者在人人平等的主义下否定了人类的本性,还同时反对每个人诞生时都是一张空白的板子的论点。平克透过进化论的框架让读者了解到人类许多欲念和恶习的由来。然而,此书也同时提倡人类如何能够利用远见来摆脱丑陋的人性。由于牵涉到人性的问题,因此这本书出版至今一直引起许多争论。
著名物理学家理查德·费曼 (Richard Feynman) 曾经指出科学的奥妙是它允许我们用不同的视角来看待平凡无奇的东西,从中增加我们在平凡事物所能看到的美。有别于弗罗依德和荣格天花乱坠般的胡扯,平克的书里所探讨的问题,以及所运用的例子都是我们日常生活里常出现的事物。然而,他却可以把读者带进另一个全新的思考领域,让我们在平凡中也可以窥见不同的宇宙。
如何伪造一首诗
任何修读过文学的人都知道要伪造一首诗其实并不困难。课堂上不是常出现这种状况吗?文学老师硬要同学们在三十分钟内创作出一首诗,而很多同学这辈子连一首诗都没有读过,更别说是写诗了。然而,同学们都可以在课堂结束前把随便乱写一通的东西交上去。老师在批改时或许还会写上类似 ‘有潜力,要多加努力’ 的评语,其实同学们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东西。
当然,如果只是应付文学老师,谁都能混过去。对于每天面对堆积如山的作业的老师而言,实在没有时间去分辨诗的真伪,只是想尽快把作业改完。然而,若要成功伪造一首诗,让懂得欣赏的人觉得有文学气息,还是得下一些功夫。其实要掌握此技巧并不很难,至少比学烹饪容易。
如同烹饪技巧五花八门,要伪造一首诗也有很多不同的方法。
最常见的方法就是押韵法。由于一般大众对诗歌的印象都停留在唐朝的五言诗和七言诗,因此只要写的文字稍微有些押韵,就算里头都是些狗屁不通的东西,一般大众也分辨不出。例如迟到被老板臭骂一顿,就可以写这样的东西发泄:春雨滴滴落 / 巴士都错过 / 德士无收获 / 失魂又落魄。或者,如果觉得某个老师非常讨厌,可以编这样的东西骂她:面目好狰狞 / 胸部平又平 / 讲话没人听 / 只有放屁行。如果要对押韵法有多些认识,可以研究公厕里的涂鸦,因为那些涂鸦的文字都特别讲究押韵。当然,我无法在此举例说明,因为尺度的关系。
虽然押韵法能蒙骗一般鲜少接触文学的大众,不过此手法较粗糙,无法骗倒文学系的学生。毕竟唐朝距离现在至少有千年了,而现代诗又不注重押韵。现代诗讲究的是题材和技巧。主要的技巧包括断句、节奏、隐喻、谐音等等,要在此统统举出过于复杂。更何况,如果学会了全部的技巧,就不需要伪造了。因此,我在此传授写现代诗的速成法。你只需要四个句子。第一个句子阐述某个人物于某个地点的状态。第二个句子描述有关第一个句子里的某些物品或者动作。第三个句子阐述另一个较为抽象的地点或者物品。第四个句子就阐述与以上句子毫无关联的状态。例如:(1) 我在河边上看着对岸;(2) 阳光在水面上闪闪波动;(3) 在那些逝去的青春岁月里;(4) 记忆如同落叶一样凋零。你只要根据以上的格式重复写几次,就会写出一首很像诗的东西。如果你觉得要构造出这些句子很麻烦,那么句子可以随意从不同的文章取出。虽然没有必要,不过如果句子与大自然有关,会更有说服力。反正一般人对于现代诗的印象就是有关自然景象,要不然我们要如何解释为何身长在四季如夏的新加坡作家们都偏偏喜欢歌颂四季的现象呢?本人也曾经听到某个文艺协会的主席在私下征稿时如此说过: “反正你就写些树木花草的东西嘛,别写有关政治或者社会问题的东西,这样比较不会惹麻烦。”
尽管属于自然界的题材比较适合现代诗,不过如果此题材用在后现代诗上,就完全不合适了。何谓后现代诗?其实本人也不知道,因为 ‘后现代’ 一词根本没有人可以定义。反正一般文学系教授都认为,只要诗歌里出现许多工商业社会、大都市和有关科技的意象,大概就可以归类为后现代诗了。如果阁下想要透过后现代诗来蒙骗对于现代诗非常熟悉的文学系学生,可以透过以下的三个主要步骤:第一,写一个颠覆语法的句子。例如,把 ‘我在大街上看到很多美女’ 写成 ‘我在美女看到很多大街上’。第二,任由你的喜好把句子分段,例如 ‘我在美女/看到很多/大街上’。第三,任由你的喜好把看起来不怎么样的词换掉,例如‘我在美女/看到很多/地铁车厢上’。操纵模式就跟现代诗一样,重复按照此格式写出不同的句子,然后就可以成功伪造类似后现代诗的东西了。
如果各位要成功地伪造一首诗,最重要的还是要有正确的态度吧。当其他人说他们无法读懂你到底在写什么东西时,你只需要翻着白眼,摆出一副让对方感觉他是个白痴的表情,然后非常不屑地指责对方完全不知道什么是一首好诗。通常对方在这种情况下就会知难而退了。如果对方坚持的话,你就反过来要求他对于 ‘何谓好诗’ 做出定义。周围有几个文学系的学生,就会有几种定义。相信我,所有的诗人都无法对于何谓诗作出一个精确的定义,更别说何谓好诗了。这时,你就可以声称这些都不是你对 ‘何谓好诗’ 的定义,然后打出相对牌,就可以成功蒙骗过去了。
反正诗都不是这样子吗?就好像某个美国法官对于色情刊物的定义:我无法定义,不过我看到了就一定知道。假做真时真亦假嘛,如果大家根据以上规则学习伪造诗的话,说不定总有一天就会领略到如何写诗了。
母亲的牢骚
(刊登于联合早报2006年7月30日)
自从母亲近期因为脚痛而导致上下楼梯不便后,她要走到附近的购物中心和地铁站时就不再使用天桥了,尽管天桥是从我们居住的这几座组屋抵达购物中心和地铁站最短的路程。如今母亲要到以上地方时,不是绕远路走到下一条街利用交通灯过马路,就是得花些钱乘搭短程巴士。
这座天桥是大概两年前建好的,而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有关当局在建天桥时也顺便把绿色栏杆安装在整条马路中间的安全岛上。在天桥之前,在同样的地方是交通灯。在交通灯时代,绿色栏杆只是安装在交通灯旁二十米左右,而不是整条马路。许多居民也因此不理会交通灯的存在,常常就大摇大摆地过马路,只有行动不便和走路较慢的老人才会利用交通灯。居民们在交通灯被安装之前都如此过马路。栏杆在当时也不存在,大概是因为兀兰当时的交通轮流量比现在少了许多吧。
根据这一带居民的说法,有关当局是在发生了几次车祸后才安装交通灯。我记得居民当时都觉得这是明智之举,有些居民甚至认为交通灯老早就该安装了。然而,当有关当局把交通灯换成天桥时,居民们的反应却显得稍微冷淡,而咖啡店里也可听到对天桥的建设感到莫名其妙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否是先知先觉,母亲在天桥被建时就对我们抱怨,认为有关当局的决定使到这一带的老人和行动不便者都格外不方便。别说是乐龄人士,就连许多和我同样年纪的朋友当时都对有关当局建天桥的决定怨声载道,认为有交通灯就已经足够了,何必再花费建一座让大家都不方便的天桥呢?尤其是在建天桥的几个月前,交通灯才刚刚换过。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对天桥的建设有所不满。至少,有一位经常开车来找我的朋友就觉得建天桥是件好事。他的理由是交通灯对于开车的人其实非常不方便,因为每当有行人要过马路时,开车的人就被耽误了。换句话说,天桥不会阻碍到交通流量,有利于驾车的人。
这位朋友当时有一句话到现在我还记得。他说尤其讨厌老人过马路,因为他们走路总是很慢,有时没有办法在允许的时间内过完马路,而车辆就必须等待老人。当我反问这位朋友是否觉得天桥会让想到购物中心和地铁站的老人更加不方便时,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说这些老人就应该改搭巴士到购物中心,或者就干脆别搭地铁,而改搭德士或者开车到目的地。仔细想想,我这位朋友其实很少乘搭公共交通,而他又不住在这一带,大概无法真正了解当地居民的困扰吧。
尽管母亲从没有想过要向有关当局的任何部门投诉,不过她有时还是会难免会发牢骚。尤其是在天气炎热而必须绕远路时,母亲总是斥责有关当局 “无缘无故” 把交通灯换成天桥的举动,并且半开玩笑地说这些公共工程的策划人都应该被迫搬来和居民一起同住,以让这些人了解普通老百姓是如何被有关当局这些决定影响,或者说这些负责人都应该在决定于某区进行任何公共工程前,搬到那个地区居住一段时间,以了解居民真正的需要。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还真听起来有道理呢,尽管只是某个中年妇女半开玩笑的牢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