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以身为新加坡人而自豪

(刊登于联合早报，2009年8月16日)

在校园里闲坐时，突然看到在不远处的几位学生一边扛着摄影器材，一边拦下路过的其他学生。由于距离很近，因此我清楚听到那些扛着摄影器材的学生所说的话。原来，这几位学生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国庆日拍摄一段在校内播放的特辑，其内容主要是采访不同的师生，讯问他们对于新加坡的感觉，以及他们身为新加坡人的看法。

由于觉得这几位学生的任务蛮有趣，因此就暂且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然后观察这几位学生所进行的访问。经过几轮的访问后，我发现所有接受访问的人的回应都似乎大同小异。当他们被问到喜欢新加坡哪一点时，多数人的回答都包括喜欢新加坡的食物，或者是喜欢新加坡社会的稳定和和平。当他们被问及讨厌新加坡的哪一点时，多数人的回答不是炎热的天气，就是觉得市区过于拥挤。

然而，当受访者被问到他们为什么以身为新加坡人而自豪时，他们几乎都显得有些错愕。尽管有些人支支吾吾地提供了一些含糊的答案，例如因为这是他们从小到大所生长的地方或者是因为他们是新加坡人，不过许多受访者却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他们不知道此问题的答案。

老实说，我在听到此问题时，第一反应也是稍微错愕，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思考过此问题。因此，我在听到了此问题后便开始认真思考它。我以身为新加坡人而自豪吗？如果以身为新加坡人而自豪，哪又为什么呢？如果答案仅是因为我从小到大在这个地方生长，那么这应该只是一种习惯，并非是个很好的理由。如果自豪只是一种习惯，那么或许就没有值得自豪的理由。

我们经常可以从许多媒体的管道或者是官方的教科书听到类似以下的叙述。新加坡是个没有天然资源的国家，在独立时并不受许多人看好。然而，我们却凭着坚强的毅力和精明的领导，发展我们的人力资源，让新加坡在短短的四十年内从一个落后的第三世界国家发展成现今的第一世界国家，也成为了许多人眼中的经济奇迹。当我在国外念书时，被外国朋友问及新加坡的历史时，也多次引用此叙述。如果说要把此叙述当成以身为新加坡人而自豪的理由，其实也说得过去。

尽管以上叙述全属事实，不过我却不认为它应该成为我们身为新加坡人而自豪的唯一理由。新加坡在地理位置上本来就得天独厚，鲜少受到自然灾害的侵袭。再加上新加坡原本就是小国，客观来说，在管理方面或许比大国来得简单。当然，这并不代表新加坡的成功是侥幸的，因为就算是条件得天独厚，也需要精明的执政才能够成功。然而，此成功并不应该是我们自豪的唯一理由，因为假设有一天新加坡的经济走下坡了，那么是不是大家就不该以身为新加坡人而自豪了？

除了经济的成功和物质上的享受之外，应该还有更崇高和属于精神层次的理由让我们以身为新加坡人而感到自豪。在思考这个问题时，我不仅想到了新加坡的国家信约里 “不分种族、言语、宗教，团结一致，建设公正平等的民主社会” 的那句话，也从中找到我以身为新加坡人而自豪的理由。因为新加坡以接纳和包容不同的人做为我们建设国家的主导原则，并且极力确保我们公平和公正地对待所有的公民。或许现在的新加坡还不能算是个理想的全纳社会 (inclusive society)， 因为在我们的社会上还是拥有一些受到歧视的弱势族群，不过至少在我们社会的共同意识里，大家是朝着包容、接纳和公平对待彼此为我们的共同目标。

对于新加坡的经济奇迹故事，我在某种程度上当然还是感到自豪。然而，所有物质的东西终究还是会被取代。记得二十多年前，我国拥有全世界最高的酒店。然而，该记录已经被其它更高的酒店所取代了。同样的，所有的经济成就或许有一天也会成为过去。然而，只要我们的国家信约不改变，所有的新加坡人都以包容、接纳和公平对待彼此为我们的共同的社会精神，我依旧会以身为新加坡人而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