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ark Angel

因为无聊。因为左脑控制右手在电脑键盘上毫无意义地打击。因为思想的杂音掩盖了出口的话语。因为怀疑一切都是虚构的。因为不知道鸟不拉屎到底等不等於思想便秘。因为害怕死亡。因为脑袋漏出了想法。因为宇宙正在扩张。因为想要得到存在的证明。因为想要把媚妹。因为知道一加一等於二。因为无聊。
世界在破晓的瞬间前埋葬于深渊的黑暗
(刊登于联合早报,2005年12月25日。刊登版本有些删改。这是原本的稿件。)
柔道练习结束时,韩国籍的白教练向所有会员讲述一个故事:他朋友和妻子为了某些小事发生争执,一时情绪激动推了妻子。没想到她往后摔时不幸摔断了脖子,当场丧命。法官的判决是二度谋杀罪名成立,十五年徒刑。
“你知道故事的教训是什么吗?如果她会柔道,摔倒时就可以保护自己 (学习如何正确摔倒是柔道的基本技巧) ,也就不会丧命和连累丈夫入狱了。”
言下之意,这场悲剧是妻子的错,因为她太弱了,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我听了此话的反应是:“难道故事的教训不是习武之人应该比平常人更有自制力吗?一个无心的推手就可以致命,更何况是懂得柔道的我们?怎么把责任推倒手无寸铁的弱者身上呢?不应该是拥有力量的强者必须自我克制不去欺负弱者,或者尽起保护弱者的角色吗?这不是强者必须肩负的责任吗?”
最近国际人权组织发表了一份调查报告,指责新加坡没能确保其外籍女佣大部分的基本人权。有关当局对此报告的反应非常激烈,立刻反驳人权观察没有统计数据显示被剥夺人权女佣的数量,毫无依据指责新加坡虐待女佣的情况猖獗。
虽然我赞同有关当局的说法,认为只通过个案调查的研究可靠性不大,不过却对有关当局的回复感觉不舒服。或许有我们没必要承认夸大的罪行,不过至少应该采取适当的反思吧?还有有关当局的语气,只是一味指出新加坡法律的透明度,外国女佣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拒绝雇主提出的工作条件。或者指出女佣也受到刑事法保护,伤害她们的人将受到严厉惩罚。假如这还不够的话,我们还有外国劳工雇佣法令,规定雇主不可虐待和剥削女佣。
按照有关当局这种说法,来本地工作的女佣都受到了保护。那么我们每天翻开报纸读到的那些虐待女佣的个别案例,到底为什么会发生呢?有关当局明明通过教育计划让女佣了解本身的权利和求助管道,也规定首次聘雇女佣和多次更换女佣的雇主上课,怎么还会有这些东西发生呢?
嗯,会不会因为是身为弱者的女佣即使知道雇主没有遵守雇佣法令,也默默地忍受这些委屈呢?如果投诉的话,女佣或许就被解雇并遣送回国。就如同当年从中国来到本地的先辈一样,多数女佣为了来本地工作都欠下所谓的手续费。如果被遣送回国,不仅无法赚钱支持家人,还得背下债务。雇主呢?如果没犯法的话,顶多被叫去辅导,或者被有关当局列入黑名单。在这种情况下,除非是受到严重的虐待,不然女佣大概不会向谁投诉吧?
每次有关当局受到外界批评时,总是摆出一种 “我们已经实行这些政策” 的姿态,暗示自己毋须为发生的事件负责,鲜少针对批评对政策做出反省。嘿,有时无动于衷也是一种失责的行为。人权观察的报告或许夸大和扭曲了,不过报告里确实指出了有关当局政策上的不足。与其异口同辞地肯定自己所做的已经足够了,为何不想想还有什么可以改善的?
你知道吗,要提出政策和法令实在太简单了。要确保这些政策的实行,并且时不时自我检讨这些政策和法令的不足,那大概才是困难的吧。有关当局这种异口同辞的自我肯定,在某种程度上不就如同上述的故事吗?当不幸的事件发生时,自己站在强者的立场上,数落弱者为何没有采取妥当措施保护自己,但从不反思自己其实应该尽起保护弱者的角色。
虽然是某部庸俗电影里的台词,不过用在此处倒是蛮恰当:力量越大,责任就越大。
由于从小在家里讲华语,以及中学和高中就读于本地某所传统华校,因此从不觉得平时讲华语有什么稀奇。直到上了大学放弃中文系而选修心理学系时,因为不习惯说英语和常说华语而被周围的人取笑为 “支那” (Cheena,泛指中国人的贬义词) 时,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语言习惯属于本地人的少数,而常和朋友在高中取笑的 “香蕉人” 和 “臭蕃薯” 所说的话才是新加坡人普遍的语言习惯。尽管朋友们的 “支那” 称呼都是属于友善的作弄而非恶意的中伤,不过有时听起来还是显得刺耳。
然而,我提醒自己,我没资格向谁控诉,因为自己和朋友在中学时曾因为某位同学的华语讲得不灵光而为他冠上不雅的外号。
由于在大学期间还搞文学创作,因此有很多机会出席许多文艺活动。每当我出席此类活动时必定会听到的一个论调,就是现在的年轻人深受西方文化影响,都不尊重和了解自己的文化了,还有在场的每个人 (通常包括许多教育和文艺界的朋友) 都应该尽力维护所谓的中文教育。
每当我听到这种论调时,总是觉得非常反感,就如同每当我翻开报纸的言论版读到许多读者的来信时一样。最让我受不了的是这些人总是把中华文化说得如此伟大,把华文当成是全世界最优秀的语言,然后直接或者间接暗示所谓西方文化的不足。这种论调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这些人会告诉你其他语言无法跟咱们中文相比,因为中文的字形里包含了咱们文化的精髓。
当然,任何对语文学稍微有些认识的人都会告诉你这是一派胡言。
别误会,我并不讨厌或者鄙视中文。相反地,我经常以自己能够用中文写作和交谈为豪。然而,这并不代表我就必须批评他人的文化,或者刻意夸张地美化自己的文化。就如同我听到任何 “英语派” 的华人声称中文本来就是落伍的语言,然后以自己不会说华文为豪时会上前斥责他们,我同样也不认同任何为了鼓吹中文教育而采取文化沙文主义的人。
有很多从事中文教育的朋友经常在我面前控诉本地中文教育的水准每况愈下,尤其是前些时候有关当局简化华文科目的课程时,某些人的反应之剧烈仿佛让人误以为此政策会导致世界末日。天啊,顶多不就是少读几句成语,少懂几个汉字罢了,不见得会死人吧?
换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想读中文的人就让他们去读,别想读的人也不需要勉强。现在全世界经济已经向中国看齐,你还怕下一代的新加坡人不会自告奋勇地去修读中文吗?当然,有些人会斥责这种被经济利益左右的 “中文教学” 并非真正的中文教学,因为学习者只学到了工作上所运用的语言,而非中文的真正精髓,包括了历史、哲学、典故、文学等等。这不禁让人反思,支持中文教育的人到底鼓吹的是中文教育,还是中华文学教育呢?
虽然我本身从事中文的文学创作,照理说应该希望越多人喜欢阅读中文越好,不过我从来都不站在强烈要求他人学习中文的立场上。我会鼓励别人学习中文,但是如果他们没兴趣的话,我绝不会站在 “华人应该懂得华语” 的所谓道德高地上斥责这些人都失去了 “文化的根”。理由非常简单,我宁可因为别人不懂某种语言而听不懂我所说的话,也不愿意强迫他们学习此语言以让他们知道我是思想狭隘和不懂得包容多元文化的沙文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