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兽身

(刊登于联合早报2007年7月1日)

在与朋友进行的许多有关基因工程和类似课题的讨论中，我发现多数人对于此课题的态度都相当极端。支持的人大多认为这是重要的科学突破，无论从经济、科技或者医学的角度衡量，在本地发展基因工程的工业是利多于弊。然而，反对的人却认为基因工程就等同人类扮演上帝，迟早会造成无法收拾的灾祸，例如没有灵魂的复制人、人面兽身的怪物或者会对人体造成极大伤害的农作物。

然而，在进一步询问之下，我也发现多数反对的朋友对于基因学和相关课题有着深刻的误解。每当我耐心地向这些朋友解释何谓基因学和本人所理解的基因工程时，尽管多数人对于此课题的态度不会马上有一百八十度的改变，不过他们反对的立场却稍微缓和，而也会勉强地承认基因工程在某种程度上是有好处的。

其实，如果对任何课题不了解的话，通常都会产生许多不必要的误解。所谓知识就是力量的说法，大概就是指可以掌握不同课题的重点，以致做出明智和正确的决定。如果不了解某个问题却想主导该问题的讨论，此做法不仅不高明，而且还有种盲人骑瞎马的感觉。

因此，本人对于本地某份报纸在几个星期前所刊登的 “人兽怪” 的头版新闻非常不以为然。该报道是有关本地生物道德咨询委员会考虑在年底向各方征询在本地进行人兽嵌合体研究的意见。据本人所了解，所谓的人兽嵌合体研究，指的是将人类的干细胞注入动物的胚胎腹膜中，让人类干细胞透过新陈代谢系统进入动物器官的循环系统。当该动物 (例如绵羊) 诞生和健全成长后，其器官就可供移植到人类身上。由于这些器官拥有人类的细胞，因此在移植后产生排斥的几率将会降低。

所谓嵌合体的动物指的是搀杂人类细胞的动物，而在整个的构造和生理功能上跟普通动物没有什么两样。然而， 该报纸在报道此新闻时却大肆使用了许多人面兽身的图画，仿佛该研究的目的是为了制造半兽半人的怪物。 况且，从生物学的角度来了解，所谓半兽半人的生物会诞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任何生物都是经过漫长的进化过程，而在胚胎发育时有一定的限制，并非任何生物都能完成发育。如果出现混合体的胚胎， 该胚胎将无法正常发育而胎死腹中。

或许该报纸利用人面兽身图画的目的是为了吸引读者的注意，不过这种轰动性的报道却在某种程度上误导了读者，导致读者在讨论此课题时没办法针对重点。在该报道中，许多在受访时表示反对的公众人士都表示害怕半兽半人的怪物会对世界和自然界造成灾害。然而，这些顾虑却是多余的。

反之，有关人兽嵌合体研究的其他应该关注的合理问题却被忽略了。例如，从嵌合体动物移植到人类的器官是否会将动物的疾病传染给人类？或者，此做法是否会抵触任何接受移植者的宗教信仰和伦理价值观？这些问题都值得让大众商讨，很可惜的是它们或许会因为该报纸的轰动性报道而被大众忽略。

尽管半兽半人的怪物被制造的可能性是几乎不存在，不过因为知识的不足和轰动性的以讹传讹，我相信还有许多人对基因工程和人兽嵌合体的印象仍然停留在人面兽身的图画上。讽刺的是，人面兽身其实并不存在于实验室里，而只存在于大众媒体具有严重误导性的报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