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破晓的瞬间前埋葬于深渊的黑暗

Friday, March 10, 2006

Y的论点

(写于2001年)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不是被宗教征服,就是征服了宗教,没有所谓与宗教和平共存这回事。”Y说。火车的迅速前进把他的头发吹得蓬乱。他为了抵挡刺眼的疾风而把眼睛眯成一条线,双唇也紧紧地闭着。他这种看似沉思的面容再加上火车轮子在轨道规律和巨大的碰撞声,让我怀疑自己所听到的话并非出自Y的口中而纯属于自己的想象。


我一脸质疑地看着他。

“这只是我突然有的一个想法,我也无法去证实。”Y又补充,然后耸了耸肩。我能够感觉他似乎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样子,自己也耸了耸肩,然后有点安慰有点无奈般地向他微笑。

Y只是沉默不语,转头眺望出火车窗外那一片接着一片连绵不断的田园风景。偶尔在远处有一座山丘,好像倒地的巨人一样遮住了夕阳。由于火车行驶的速度不是很快,因此我看到了沿着火车道旁的房子外正在晚风里纳凉的村民。夜晚降临时,想必这些没有电源供应的村庄里的村民在太阳下山后就得入寝了。我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想到了即将来临的黑暗和Y所说的话。是因为黑暗使人恐惧,所以才会被宗教征服吗?是否征服宗教的人都也征服了自己心中的黑暗呢?我不知道Y为什么会在这趟从合艾开往曼谷的火车上有这种论点,而自己又为什么会因此拥有这种想法。大概是因为沿途赶路太疲惫吧。远方不时看到佛像和寺庙好像顽固的巨石一样在这片田园风景里矗立着,让人看得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

火车在下一站停下来时,我还是忍不住地问Y:“你刚才为什么会讲那番关于宗教的话呢?”

Y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说:“有吗?”

我说:“就是征服和被征服的那番话啊。”

Y想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地回答:“哦,你听错了。我说的不是宗教,而是自然。”

“自然?”

“是啊。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不是被自然征服,就是征服了自然,没有所谓与自然和平共存这回事。”

“那我想我大概听错了。”

“我想也是。不过,我刚才一直在想,或许我说错了。其实自然和人都是互相征服的,而彼此历经了这种互相征服后才能和平地共处。我想应该是这样吧。“

“嗯。真有趣,你确定你想说的不是宗教吗?“

“确定。"

然后火车又继续开动了。我们也终止了谈话。我再度望出窗外,太阳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了无影无踪了,只剩下夜晚的黑暗。我就这样望着窗外那片沉静的黑暗,同时也想着自己心中的那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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