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体迷思

(刊登于联合早报2006年5月21日)

1986年1月28日，美国太空梭挑战者号在起飞后73秒突然爆炸，导致太空梭上的7名宇航员丧命。事后调查显示太空梭爆炸的理由是发射当天气候异常地冷，导致右侧固态火箭推器一个O形环失效。这产生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最后导致太空梭解体坠毁。

然而，让人感到惊讶的是调查显示宇航局里的工程小组其实在悲剧发生前曾经提出O形环或许会失效的可能性。不过，决策组却没有采纳这个意见，并且还要求提出意见的工程小组 “重新考虑看法”。在此无形施压下，工程小组改变了原先看法，批准了太空梭发射。

宇航局里的决策组并非草菅人命。因为负责挑战者号的决策组拥有丰富的经验，在这件悲剧前监督了许多太空梭任务，所以认为先前的成功等同不会出错的保证。负责人在得知报告时还若无其事地声称每个任务都会有风险，因此对于不利的报告不加理会。

由于累积丰富经验，因此决策组对于自己的判断过分自信，完全不采纳与反对的意见。相反地，他们还加以打压反对的意见。有些原本有所顾虑的小组成员甚至进行自我审查，只因害怕个人的反对在小组被视为不合群的表现。

在社会心理学里，此现象俗称团体迷思 (Groupthink)。简单来说，这是种思考模式，泛指在团体做决策的过程中，由于成员为了维护团体凝聚力和追求和谐共识，因此刻意使自己的观点与团体一致，导致整个团体缺乏不同的思考角度，无法进行客观分析。有争议的想法和观点都不会有人提出，即使提出也遭到忽视或者隔离。团体迷思可能导致不合理的决定，而即使部分成员并不赞同团体的最终决定，不过在该思考模式的影响下，也会顺从团体。学者把历史上有许多政治失策都归咎于团体迷思的作祟，如猪猡湾事件、越战、古巴飞弹危机等等，而近期美国情报局夸大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过失也可归咎于团体迷思。

尽管大选已经尘埃落定，不过执政党在竞选期间的言论让本人感到担忧。某位议员在群众大会上声称部长不会认真地采纳反对党议员的意见，反而对于执政党议员的意见却会认真考虑。不仅如此，执政党多名议员也多次指出反对党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其意义只是想扰乱执政党，不让他们有效地治理国家。

在各民主国家里，新加坡的政治环境较为特殊，是属于少数建国以来一党执政的国家。本人同意在政治舞台上，一个政党没有必要维护其他政党的利益，而执政党也不需要确保反对党的当选。然而，这不代表执政党应该完全忽视反对党的意见，或者觉得反对党的意见没有可取之处。在大选之前，我从不怀疑执政党的执政能力。不过，在大选之后，我却开始担心执政党如此漠视反对党的态度是否是团体迷思现象的征兆。

尽管美国宇航局在挑战者号被摧毁后建造了奋进号加以取代，不过这重建计划却价格不菲。我同意执政党曾提出的论点，也就是新加坡是个没有天然资源的小国，选民在选择决策班底时不能容许任何错误，因为即使是最小的错误也会导致难以挽回的局面。然而，我们可否也同样要求执政党不要轻视反对的声音，或者忽视不同的观点，因为这些都是团体迷思的主要征兆。

因为假若政府受到团体迷思的影响而做出不合理的决定，没有天然资源的我们或许真没能力承受其不良后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