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相信这些数据

(刊登于联合早报2007年9月23日)

最近观看Michael Moore 的新片《Sicko》后在网上碰到朋友就不经意谈起有关本地的公共医疗卫生服务。我发现许多曾在海外居住的朋友对于本地的公共医疗卫生设备都非常满意，甚至认为比海外优越许多。更可贵的是朋友们所居住的国家不仅限于发展中国家，其中也包括了欧美和日本等国家。难怪世界卫生组织在2000年对不同国家的公共医疗卫生服务做出评估时，将新加坡排名在第六，比英国、美国和日本的排名都来得高。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如此看法。有几位朋友因为自身的负面经验，或者听说别人无法偿还昂贵的医疗费用而坚持本地的公共医疗卫生服务欠佳。尽管我指出这仅是个别的负面例子，不过这些朋友都不以为然。就算我指出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数据，并特别强调这非有关当局能够直接左右的排名时，这些朋友们竟然异口同声地回应此排名不能相信，其逻辑是所谓排名都是透过统计数据来决定，而有关当局肯定在某种程度上会扭曲统计数据以让自己脸上增光。

对于此论调，本人曾经多次听过。无论交谈的对象是德士司机或者大学生。无论话题是有关公共医疗卫生服务、教育制度或者公共交通服务。就算本人的立场不完全是偏袒有关当局，只要就事论事地引述国外团体调查所得到的正面评估，总是会听到数据是不能相信的论点。

我常思考为何一般大众会对于所谓统计数据，尤其是有关当局所发布的统计数据有所质疑。难道是因为对于统计学不够了解吗？有一句英文谚语 “Lies, damn lies and statistics” 就把统计数据与谎言等同，因为如果对于统计学不够了解的话，的确是很容易被有心误导者利用。本人承认统计这门学问并非简单，而本地教育制度并不积极推崇此学问，只有高中少数数学好的学生才有机会接触。在大学的非理科学生也没有机会修读基本的统计知识，就算是许多理科生也只是修读基本的统计课程。因此，一般大众对于统计数据不熟悉和质疑，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

不过，我怀疑一般大众对于任何间接赞赏有关当局的数据产生怀疑是源于他们与大众对话时所给的印象。有关当局在推行任何政策时总给人没有商量余地的印象。反正我们已经这么决定了，你有意见也没有用。当然，只要有关当局清楚和透明地向大众解释实行政策的利弊，或许会降低大家的质疑。然而，可惜的是一般大众对于有关当局办事的透明度觉得有些欠佳，认为许多决定的准则并不是很透明。

为何透明度不足会让人对数据怀疑呢？我从个人经验打个比方：我在本地大学就读时，曾目睹许多成绩不理想的同学对于上诉程序感到很不满，因为大学不会透露讲师们的评分标准，只是以官腔回应同学。许多同学因此怀疑成绩的准确性和真实性。然而，我在美国当助教 (teaching assistant) 时发现，这里的讲师不仅公开测验和考试的评分标准，还鼓励学生如果怀疑考卷打错分数时上诉。因此，我很少在这里看到学生上诉后会质疑讲师的评分不公平。

尽管我平常对于有关当局有很多牢骚，不过从许多客观的统计数据而言，我不得不承他们的效率和优越。然而，如果要一般大众也接受这些客观的统计数据，除了加强对于统计学的教育外，恐怕有关当局还必须除掉一般大众对于他们没有商量的余地和透明度不够的印象吧。要不然的话，无论客观数据多么地赞美，大家的回应依旧会是：对不起，我们不相信这些数据。